趙正初回到承明殿，負責安置謝芙的李姑姑迎了上來。

“奴婢讓謝姑娘暫時住在晴芳閣了，王上要現在召見嗎？”

“不急，她怎麽說的？”

“謝姑娘說，當時謝府一家被下獄時，她正與丫鬟們在懷元寺上香，得知消息後跟著奶嬤嬤躲進了那仆人在羊越鄉下的家中，她的一個丫鬟代替她被抓了起來，她因此躲過一劫，知道了王上登基的消息，便來了雎陽。”

“可有什麽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？”

李姑姑呈上來一個玉牌，正面刻著“謝”字，背面刻著“芙”字。

趙正初隨手將它丟在一邊，區區一個玉牌，仿制起來不是很容易。

“對了，”李姑姑好似突然想起來，“謝姑娘說她與樂真郡主是手帕交，若是讓樂真郡主認一認，興許能認出來。”

趙正初微怔，才想起來樂真郡主說的是於月秀，樂真是他讓下頭的人隨意擬的封號，他差點就忘了。

“那就請樂真入宮一趟吧。”趙正初道。

李姑姑領命退下。

趙正初批了一上午的折子，直到用過午膳，李姑姑來報說樂真郡主已經確認過謝芙的身份了，趙正初才把謝芙召過來。

謝芙拘謹的坐在椅子上，兩手交疊搭在腿上，低著頭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。

想到她家的境況，趙正初到底有些不忍，開口道：“孤已經為謝太傅翻案，你回來的話，孤便派些人把謝府收拾一下，讓你搬回去住。”

謝芙面上有些怔楞，眼神茫然，只低低的應了聲是。“謝王上。”

她一個弱女子，族人死絕，她根本不知道回去之後，她一個人怎麽守住偌大的謝府。當街攔住王上的馬車，已經耗費了她巨大的勇氣了。

顯然趙正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，他沈吟片刻，提議說：“孤聽聞你與樂真私交甚篤，不如拜入於府，認個義父，也算有個依靠。往後談婚論嫁，也有長輩為你做主。”

讓於蒙認個幹女兒的事，由趙正初出面，他不信於蒙會拒絕。以後頂多也就是添個嫁妝，謝家家產本就豐厚，他只需把先前謝府被充入國庫的家產還回去，再補償性的添一點，於蒙一點財都不用破，白撿個女兒，還賣了好。

沒想到謝芙卻拒絕了。

她稍稍擡頭，臉色蒼白，眼神卻堅定：“謝王上好意，但臣女無意拜認義父，還請王上收回成命。”

趙正初驚訝挑眉。

因著於興的緣故，於家現在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，又出了個做郡主的女兒，風光程度都要趕上太王太後的娘家了。白給她個靠山，她不要？

謝芙道：“臣女只想守好謝府，暫時無意於談婚論嫁，還請王上成全。”

趙正初沈默，她都這麽說了，也只得依她。正在這時，太王太後身邊的瓊芳姑姑竟過來了。

瓊芳正是為了謝芙的事來的，她行了一禮，笑著道：“太王太後憐惜謝姑娘孤苦無依，想留謝姑娘住在明意殿，平日裏陪太王太後說說話，不知謝姑娘可願？”

跟於家比起來，顯然是太王太後這個靠山更大。

謝芙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，起身朝瓊芳行禮：“勞太王太後掛念，臣女愧不敢當。只是先前諸事不順，家中長輩後事處理的草率，如今祖父得以翻案，臣女想先在家中為父母和祖父設下靈堂，供奉牌位，請僧人入府，誦經超度七七四十九日之後，再……再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謝芙有些猶豫。不知到那個時候，太王太後還看不看得上她。

瓊芳了然笑道：“姑娘孝心可嘉，太王太後自然不會怪罪，姑娘守靈過後，太王太後再派人接姑娘入宮。”

謝芙心頭一松，再拜道：“臣女謝太王太後大恩，多謝姑姑。”

趙正初沈默不語，既然祖母插手了，他自是懶得再管。可有關謝英香的身世，他還是想問一問。

於是他屏退眾人，問謝芙：“昔日你在謝家，可有其他姐妹麽？”

“臣女大伯家有一個姐姐，還有一個嫡親的妹妹，都在幾個月前喪生了。”謝芙雖然有些不明所以，但還是低聲答了。

她說的這幾個姐妹顯然不是趙正初想聽的，他摸著下巴，整理了一下措詞，“有沒有與你年齡相仿的姑娘，在小的時候失蹤……或者，夭折？”

謝芙更是詫異，她皺著眉仔細想了一下，還是道：“沒有。”

趙正初只得作罷，興許真是他猜錯了。

謝芙默默退下，自有宮女領著她到住處歇下，明日她會與王宮頒下來的賞賜一起，回到謝府，為長輩守靈。

趙正初回到後殿躺下，閉目小憩。約莫半個時辰過後，孟淩松站在簾外輕聲將他喚醒：“王上，高將軍求見。”

趙正初坐起身來，按了按額頭，歇了這麽會兒，昏沈的感覺總算有所緩解。孟淩松服侍他起身，擦了把臉，便到書房去見高舒了。

高舒俯身下拜，“王上，昭帝自殺了。”

趙正初神色一凜，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陳國世子搶先一步率兵攻入京城，打了那麽久了，京城的守軍都累了，沒堅持幾天宮門就破了，昭帝自知大勢已去，放火燒宮，飲鴆身亡。”

“……確認過屍首了？”

“認過了，雖然已經被燒的焦黑，但昭帝手上戴的玉扳指還在，皇後也帶著後宮嬪妃們喝了毒酒死了，陳國世子正處理大昭皇帝的後事，準備過幾日迎陳王入京，登基稱帝呢。”

“燕國呢？”

“燕國本來與陳國一起，合攻大昭，誰知陳國不吭不響搶了先機，現在要稱帝，燕國哪裏肯？燕王帶著大軍，守著攻下的康州，不肯離去，雙方正對峙著。”

康州毗鄰京城，燕王自北南下，一路打到康州，再稍微加把勁就能打到京城了，卻晚了陳國一步，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定是氣得跳腳。

趙正初眸中微微帶了笑意：“先隨他們去。”

就讓他們狗咬狗似的僵持著，他漁翁得利豈不快哉。

如今寒冬已至，將士們都凍的瑟瑟發抖，定然是不願再打的，他還有時間籌備，等來年開春，再一決高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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